编者按：本文为中国人民大学茶道哲学研究所第七届“我与茶道”优秀征文三等奖作品，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在读硕士生。今日推送，以飨读者。再次感谢作者的支持！

孟祥和

 

摘  要：《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将茶的传播史与人类文明史融合叙事，对茶文化的起源、生成、传播展开了百科书式的介绍，对茶文化、茶在人类文明互鉴中发挥的作用以及茶产业新动态新趋势等相关问题的学习和研究有重要参考意义，为中华优秀茶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贡献了理论智慧。

关键词：德瑞姆；茶产业；茶学

茶，一片来自东方的神奇树叶，与人类文明的发展深深纠葛。国内外研究茶的专著亦汗牛充栋，从农学、医学、历史学、文学等多个学科出发，均有对茶的考察。但作为荷兰语言学家德瑞姆集多年之力所撰写的“大部头”，《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无疑是近年来最具影响力的茶学研究著作之一。该书中文译本有十二个章节，近九百页，一百三十四万余字，以大量的多语言一手文献，对茶的起源、茶文化的生成、茶的传播、茶的现代产业趋势等话题给予了百科全书式的解答，是一部适合茶文化爱好者和研究者、茶产业工作者仔细阅读的佳作。

一、为茶文化研究贡献了独特的视角方法

茶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唐代以来士大夫精神的物质载体之一。自陆羽创作《茶经》后，茶学正式成为一门文人雅士所必须的学问，历朝文人均以服务自身文化气质的要求加工改造茶叶择取、烹茶技艺、文化解读的方法，从唐代的“轻饮”到宋代的“点茶”再到明清的“茶叶分级制”莫不如此。在当代，茶仍然是中国多元文化的一项重要内容。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考察燕子窠生态茶园时指出：“要统筹做好茶文化、茶产业、茶科技这篇大文章。”[1]茶作为一片缘起于中国的神奇树叶，在当今仍然是中国人脱贫致富和文化认同的金钥匙。作为一本以茶为核心研究对象和叙述线索的专著，《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对茶文化做出了细致地考察，相较于已有的茶文化作品，其优势大体上有两点。

一是考察视角新颖，不同于以往对茶文化的考察仅仅局限于中国人自身的视角，这部著作彰显出西方人对茶文化的独特理解。首先，茶是天生易于东方的主流文化相契合的。从作者的叙述中我们会发现，茶在中国时与“儒教”、中国佛教相契合，孕育出了士大夫精神和禅宗；茶在日本时与日本佛教、基督教相契合，孕育出了武士道精神和现代性；在朝鲜和韩国，茶亦与当时的主流王室审美相契合，只不过到目前逐渐式微。而反观西方，茶则仅仅作为了一种日常性的饮品，未能对主流文化造成足够的冲击。是什么导致了东西方对待茶文化以截然相反的态度呢，这种文化的差异性引人深思。第二，茶在世界各地所呈现出的文化形态是多样的。作者深入调研了在主流历史叙述避而不谈的诸多第三世界国家，并在其中发现了同样别具一格的茶文化现象，比如津巴布韦的路边摊茶饮、肯尼亚的银尖茶、不丹部落中的绿茶等等[2]657-668

二是研究方法独特，不同于以往对茶文化的研究仅仅局限于人文学，这部著作从语言学、历史学、人类学、自然科学等多种方式考察茶文化。在探究茶的起源问题时，作者通过对茶在不同语言中的词根辨析，分析了茶在不同语言中的出现次序，并借此判断茶在不同文化中的出现顺序。在探究茶的传播和发展历程时，作者参照不同语言文献，将各个国家中关于茶的记载按时间顺序结合叙述，充分运用了历史分析的方法。在探究茶文化在不同国家的存在形态时，作者在不同国家运用参与式观察的方法，融入当地的生活生产，获得了大量的、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的茶文化资料。在探究现代茶文化的阐释历程时，作者分析了各个国家在不同时期关于茶中化学物质的猜想、假说和理论，充分反映出了世界各国对茶的科学研究成果。

在对茶文化的研究上，德瑞姆以其独特的研究视角、扎实的专业知识和绵长的文化足迹，对全世界从古代到当代与茶相关的诸多族群给予了语言学、历史学和人类学的考察，通过他的这本著作，我们足以了解关于茶文化最全面、最客观、最丰富的知识。仰赖于此，这本书对于我们立足中国茶文化思考当代诸文明互鉴问题，亦有良好助益。

二、阐明了茶在古今中西文明互鉴中的贡献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文明没有优劣之别和高下之分，只有在交流、交往、互鉴中才能不断焕发出生机活力。茶作为一张承担历史与文化的“中国名片”，在中外文明互鉴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2020年5月21日，在首个“国际茶日”，习近平致信表示热烈祝贺。在贺信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茶起源于中国，盛行于世界。”[3]在《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中，作者对茶传播过程中带来的文明互鉴做出了深刻而细致的介绍，其中尤为值得注意的是以文化融合为核心的东方茶道交往和以文明互鉴为内涵的东西茶叶贸易。

茶源起于上古中国，但真正作为文化载体像周边国家传播是在《茶经》广为流传后。唐朝品饮茶叶、修习茶道文化的风潮深深影响了在中国临济禅宗学习的日本僧人荣西。随着荣西在日本传播佛法，中国茶也被日本僧人所接受，成为日本僧人修行时用以保持专注的饮品。荣西回归日本后，仍然关注中国茶道的发展，将宋朝时期流行的抹茶也一并带入日本，因此虽然在当代中国早已失传抹茶制作的技艺，但日本却仍以这种茶叶技法闻名于世。[2]135-140日本茶道很快便从寺院之中走向日常，经过能阿弥、珠光、千利休等茶头的发扬，日本茶文化很快与日本的“武士道”精神相融合。类似中国士大夫阶层将茶的品饮、仪式视作士大夫精神的一部分一样，日本的武士阶层也将茶之汤的仪式视作他们的“政治主体地位和阶级身份的象征”。[2]162无独有偶，茶最初同样传播到了朝鲜半岛，并于当时的贵族精神相融合。当地贵族将茶理解为一种药草，并视之为举办贵族仪式所必须的工具，但朝鲜茶道并没有得到持续的发扬，饮茶习惯在朝鲜半岛并不多见，直到现代，茶礼才在韩国开始复兴。在东方诸国，茶文化均能很自然地与当地贵族阶级的文化气质紧密结合，成为推动东方文化融合的重要媒介。《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以国家为线索详细介绍了茶在中国、日本、朝鲜、韩国、越南等国家的文化传播历史，能够帮助广大茶文化研究者与爱好者对东方茶文化形成系统、全面的认识。

在东西方茶叶贸易中，茶最早以抹茶的形式由日本销往西方，成为了日本在东西交流中的亮眼名片，日本的茶道仪式和茶道场地也被基督教士用以传播教义和礼拜仪式。直至1662年，荷兰人才开始在福州建立商行，从中国进口茶叶。英荷战争期间，茶叶开始大范围进入英国，在十七、十八世纪，茶成为了英国最贵的异国情调的奢侈饮品，比咖啡或巧克力贵很多倍。[2]374茶在荷兰、英国等西方国家的贡献之一是改善了当地的饮食习惯，为西方人增加了“下午茶”的时间。除了对西方饮食习惯的影响外，茶在东西方多个著名的历史事件中也起到了导火索的作用。从1773年波士顿倾茶事件对《茶税法》“一磅茶叶征收三便士税”治外法权税的反抗开始，茶便在美国的民族国家的起源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2]523以茶贸易为主业之一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对议员的唆使，以及当时中国官员对“茶叶和大黄”对西方人作用的过高估计，推波助澜了第一次鸦片战争的爆发。《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详细介绍了茶在诸多相关历史事件中的角色，为我们理解这种不平常的植物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

茶在文化传播中的作用一直是一个广受关注的话题，但真正做出深度的研究却很少，《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无疑是一部难得的作品。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对茶学研究者和爱好者外，对于茶产业的相关从业者，这部著作亦有阅读价值。

三、赋能茶产业升级创新

茶叶是脱贫致富的“金叶子”，是多个地区脱贫攻坚乃至乡村振兴的支柱性产业。我国目前稳居全球第一大茶叶生产国及消费国地位，但特色品牌茶叶供给质量水平相对较低，特别是优质、高端的茶叶品牌产品和服务仍然不足，国际市场竞争力和影响力相对较弱。[4]而产品要想从低端走向高端，实现高质量发展，就必须在内容和形式上下功夫，明确自身的产品定位、打开产品的创新空间。《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因其对全球茶产业的广泛考察，有助于茶产业从业者跳出自身产品的“小圈子”，融入全球的“大市场”，明确自身产品的发展路径。

这本书提供了丰富的茶文化资源，有助于帮助从业者思考自身产品的定位。笔者曾赴浙江杭州、湖北宣恩、福建南平等地调研当地的茶产业，通过与当地不同规模的茶商交谈，发现除了与自身产品质量外，影响茶的价格和销量的主要因素就是其附加的文化属性。目前绝大多数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茶商基本都能围绕自身茶品叙述一段故事，但故事的真实性、吸引力有很大提升空间。更为致命的是，绝大多数茶商只能讲好“自己的故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比如现在的茶商基本都知道自己的茶属于红茶还是绿茶抑或是白茶，但对于清朝以来的“六色分类法”却难以做出完整的介绍。地方茶文化的独特性要想得到普遍承认，就必须要在茶文化传播的整体历史过程中明晰定位，而这方面恰恰是茶商的知识短板。《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因其全面系统的茶文化叙述，恰恰能够帮助从业者补齐这个短板，使其在介绍本地茶时更具针对性、更富吸引力。

这本书介绍了不同茶产区与茶产品创新形式，打开了产品的创新空间。首先，这本书介绍了马达加斯加、亚速尔群岛、泰国、老挝等全世界的茶产区和这些产区的特色茶餐，以及全世界的茶饮料、泡沫茶以及其他关于茶产品的新潮流，为茶从业者打造适合产地环境的差异化茶种以及配套的茶点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法。第二，这本书详细论述了咖啡因、茶氨酸、维生素P、儿茶素、茶黄素、茶红素等营养物质在茶中被发现的过程，以及茶对多种疾病抑制作用的研究成果，为茶产品宣传的科学性提供了参考。最后，这本书还提供了有机茶的种植方法、影响茶树生长的害虫防治方法、茶树病症及其治理方法以及全世界关于茶叶的认证标准，为茶产品走出中国、走向世界提供了技术性的参考。

结语

《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以独特的视角和研究方法，揭示出了茶文化在东方和西方的差异与融合，以及茶在世界各地的多样表现形态，呈现出了一幅丰富多彩、跨越时空的茶文化画卷，为茶学爱好者、研究者和工作者提供了有益参考和指导。美中不足的是，该著对于部分文献的选取可能仍有待商榷，比如在茶的起源的考证中对神农的相关论述可能仍有争议，在茶对疾病抑制作用的论述中所采用的医学文献相对陈旧。但瑕不掩瑜，该书的整体观点和论述线索值得我们反复学习，而且有赖于李萍、谷文国、周瑞春、王巍四位译者的精心翻译，全书可读性较强，通读后少有外国译著的生涩感。相信在今后的茶文化研究和产业发展中，这部著作将持续发挥重要参考作用，为中华优秀茶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贡献力量。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在福建考察时强调 在服务和融入新发展格局上展现更大作为 奋力谱写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福建篇章[N/OL].人民网-人民日报，2021-03-26(01). http://jhsjk.people.cn/article/32061251.

[2][荷]乔治·范·德瑞姆.茶：一片树叶的传说和历史[M].李萍，谷文国，周瑞春，王巍，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3.

[3]习近平致信祝贺首个“国际茶日”[N/OL].人民网-人民日报，2020-05-22（01）. http://jhsjk.people.cn/article/31718590.

[4]2023年中国茶产业数据分析简报[N/OL].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2024-03-13.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6661265.